神說:「孩子啊!坐下來休息。」
孩子回答:「不!我還可以,我得加緊時間往前走。」
神說:「不急的,休息一下吧!」
孩子:「我再走一段,走到安全之處再休息吧!」
於是,神笑了,隱身不見。
在那山路轉彎之處,化現一道碎石陡坡。
無法單靠雙手攀崖的孩子,被迫停下來。
「沒有其他的路了嗎?」
「非得通過這險徑嗎?」
「揹著這大行囊,很難攀坡呀!」
孩子只得坐下來,看著山坳間湧動的雲河發呆。
雲嵐縹緲,松風拂面,帶著針葉林的冷香。
幾朵不知名的紫花,小球似的,滾落在腳邊綻放。
暮色裡漸濃的霧氣,在孩子的髮間,慢慢凝成細細水珠。
「今晚是無法走了,得在此紮營。」
孩子打開一路揹著往前的行囊,檢視荒野露宿可用之物:
看見了,那該捨的、該丟的、可用的、需要急中生智為之的…..
夜很黑、很暗!
撿來的柴火燒光後,天空點點星光更顯明亮,卻又如此遙遠。
「神啊!我一個人會害怕,你在嗎?你在嗎?不要只是留我一個人…..」
孩子趴在自己的膝蓋上哭泣起來。
一整夜,孩子無法入睡。
忖想著那不可見的黑暗裡,藏著所有他恐懼畏懼之物。
害怕著、呼求著神的名號,筋疲力竭地睡睡醒醒。
直到耀眼的晨光,刺入他的眼簾,所有的擔憂並未曾發生。
孩子發現:那靜止的夜裡,是他經歷過最艱難的爬山。
即使,他一步都未曾行走。
原來,走,並不比不走還更勇敢。
孩子躺著,在那閃耀著晶瑩露珠的草地。
一轉頭,幾隻小昆蟲在草叢間鑽進鑽出,
靜寂的山壑裡,偶而傳來鳥兒清亮的鳴唱。
有一種無聲的開闊,籠罩著他,如此清晰。
「原來,寂靜也是一種聲音,一直在那裡的聲音。」
一直在那裡,似乎沒有響起,也沒有消逝,只是~「在」。
於是,孩子跟那個「在」一起,從白天,到黑夜。
而夜晚的恐懼依然席捲:荒野的的魔神、蛇、猛獸、山崩…….
孩子看著它們像雲湧來,又一刻不停的幻化消散。
晨起,孩子走向碎石坡,一一去撫觸那些石頭。
石面冰涼,是片片碎裂的宇宙洪荒。
孩子一小塊,一小塊的,帶著敬意,把它們移到路旁。
玩積木般壘起了瑪尼堆,把剝下的松果點綴其上。
日夜過去,一條小小的路,在滿是塵土的手裡成型。
原來,只是轉角處的一小片坍塌,淹沒了路徑。
轉過山彎,看見坡上綠草如浪、對山飛瀑如仙子拋出白緞。
「沒有走、沒有停、沒有我要去或是未去。」孩子喃喃。
天開地闊,怎麼走,都在自己的心底,神的心底。
寧芙2017/8/20 廣州往香港的火車上隨筆
天開地闊,都在自己的心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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